张献忠为什么叫大西王(大西王张献忠人物资料)
葛飞飞 2023年11月7日 09:20:00 生活热点 137
能够自己拉起一个队伍,从老家陕西定边出发,辗转大半个中国,忽东忽西,将明军打得晕头转向;被困玛瑙山后又很快突围,旋风一样冲进四川,一天一夜急奔三四百里,广元、泸州、成都、重庆……到处都有张献忠的踪迹,等明军携重兵追到,却又中了埋伏。
就这样,穿行于腥风血雨,厚黑与狡黠相互缠绕的张献忠五进四川,逼末代蜀王朱至澍率妃妾投井,最后自己当上大西皇帝。
我一直坚信张献忠是有才华或者异能的。广汉房湖公园那块张献忠攻克成都建立大西政权后,据说是为扬威立的一块圣喻碑。碑上“天有万物与人,人无一物与天;鬼神明明,自思自量”的字样,能想象出张献忠对于如何做好大西皇帝所做过的研究。
江口镇的战略地位如此重要,张献忠必然也早在此布了兵,可为什么还要选择从此通过?
我觉得有两种可能:一是他过于相信大西军设置于江口镇的营垒。杨展不过是自己手下的一名败将,没什么可怕的;二是北面的陆路已被清兵阻断,比起南面的水路更加危险。当然,还有一种可能,此时的大西王已经心烦意乱,只想速速离开空城成都,他已经没有往常缜密的思维了。
江口镇大败,多年来在湖广、四川抢掠积蓄的金银财宝被劫掠一空,张献忠的心情可想而知。率部分残军逃往成都以北方向(即今天德阳方向),杨展还不放过,乘胜追击到今天的广汉。丢盔卸甲的张献忠队伍,吓坏了广汉的父老乡亲,待溃兵终于消停、能打开门了,看到的却是,杨展的士兵在拾捡散落在各处的残骸。后杨展令人在广汉西门外筑“万人坟”,并竖碑:
“崇祯十七年,逆贼张献忠乱蜀,将汉州人杀戮数十万。予奉命平寇恢省,提兵过此,痛彼白骨,覆以黄壤,爰题曰‘万人坟’。凡我士民,春秋霜露,伤父兄之惨难者,一以恸先灵,一以仇寇厉,拜扫依依。忠孝之思,竖发难昧,宁不勃然而兴乎。”
据说,现在矗立在广汉房湖公园里的圣喻碑背面一段有关圣谕碑的文字,是被杨展铲除了的,改为“万人坟”碑记。我在1988年来德阳工作后,专程去房湖公园找寻圣喻碑。见圣喻碑置身在一亭子中,四周用栏杆围着,碑的背面什么都没有。
二
彭山江口一役,让张献忠陷入了噩梦中,整日双目血红的他,性情变得更加狂躁。也让他更加坚定了离开成都的决心。但他又舍不得成都,尤其放不下那一年四季都有专人送来的鲜香可口的合江荔枝。
留不住,又带不走,这时蛰伏在人性中的恶在大西王的大脑中再次浮出:必须毫不留情地将这座城市毁弃。他下令拆除成都四面坚固的城墙,后纵火,焚毁民宅和大西国宫室。张献忠在城外见浓烟腾空,火光烛天,大为狂喜。又令全城四面纵火。一时各方火起,公所私地,楼台亭阁,一片通红。大明历代各王居住的宫殿及民间房屋财产均遭焚毁。瞬间,美丽富庶的蓉城已成焦土,人畜同化灰烬。
张献忠带着队伍离开成都时,特意去祭拜了锦江边的“老君庙”。我个人猜测,应是今天的青羊宫,然后站到锦江一大桥高处,高声祈祷:
“道教祖师爷张道陵,也是咱张家祖先人!咱此次拜老君菩萨之庙,实为以天子之尊拜上天。第二才是拜李老君及河神。老子一求保佑我大西军出川沿途顺利,二为阵亡将士求福,好让孤魂野鬼们早日去超生!”
其实无论陆路还是水路,失败是早已注定的。水路上最大的城市重庆,早已不是大西所能控制的区域了,而陆路更是危机四伏。
大西军约60万分批开拔北上,这个时间距离张献忠攻破成都正好两年。他走走停停,终于在顺治三年(1646年)九月,经川北重镇顺庆到达西充。
三
西充县多扶镇内有座凤凰山,山的绝对海拔仅四百多米,但起伏较大,进可攻,退可守,又紧靠古驿道,北通广元、汉中,可在此窥测清军南下动向;还南通重庆、夔门,还可洞悉四川东面明军的动向。
凤凰山朝向多扶镇的方向坡度平缓,马队可直接上山顶。张献忠命人在山的东西、南面高筑寨门,四周悬崖陡壁,刀劈斧凿,中间一道石门(寨门等毁于1958年)。山上是一大片宽阔平地……张献忠屯兵于山上,立时锦旗翻动炮声震天。
粮食不足,仍然是张献忠最大的心结。各营派人出去寻找粮食的频率大大加剧,要求回营时,每人肩背2斗,马驮4斗,交本管将令查验,未完成者,杀无赦。
张献忠未尝不知道,明末时节,战争的绞肉机多次在巴山蜀水轰响:大顺军、大西军、清军、吴三桂部、“摇黄”土匪……蜀地在经历了梳头一般的反复洗劫后,绝大多数村落已空无人烟,哪里还有粮食?因此每次寻粮都有部分士兵因完不成规定任务而遭杀戮,部分士兵开始逃亡。
张献忠被焦虑煎熬的心态越来越恶劣,杀人,杀士兵,杀传教士的亲信,甚至杀掉了自己的岳父。
1646年 12月11日晨,凤凰山大雾迷漫。经5昼夜急行军的清军骑兵,进入凤凰山区,借大雾掩护,主力隐蔽在栗家大山背后。清肃王豪格在大西军叛徒刘进忠带领下,隔着一条二三丈宽的太阳溪,一步步深入至张献忠老营旁。
一夜未睡的张献忠心情更坏。因他接到报告,昨夜又有一名大西官员逃跑了。张献忠拍桌子打板凳,突然侦骑入营报告,大营对面山上有清兵四五人,各骑骏马从山谷中迎面而来。张献忠大怒:“清兵怎么能到这里?”审讯继续。报告袭营的侦察者又来,前后有三次。
张献忠来不及穿盔甲,带长矛,未携弓箭,只穿随身黄袍,随手抓起一柄短矛,飞身上马驰出营外,身边仅小卒七八人和一太监紧紧跟随。
豪格见对岸大营内跑出十来人,可他并不认识张献忠。身边刘进忠瞪着双死鱼眼睛指着对岸,激动地对豪格说:“这就是八大王张献忠。”豪格急令身边的蒙古人神箭手京雅布兰,雅布兰张弓搭箭……
张献忠感觉到了异样,他微微一挪身,一支利箭洞穿了薄雾,正中张献忠左胸,箭头直透其心。鲜血喷涌的张献忠从马上一头栽倒在地,跟在后面的太监见皇帝倒地不起,转身奔回大营。毫无准备的大西军乱成一团。
四
从彭山江口镇回来后的二天,我们便径直去了西充的凤凰山。
下高速后,经一古镇,很快便到了凤凰山的山底。不宽的土路,两边杂树丛生。车开过,后面扬起漫天的尘土。考虑到一路都没有看到有关凤凰山的标识,我有点怀疑走错了,见前面坡道上有一青年,老陶立即停车,跟青年确认后知,此路尽头就是凤凰山的山门。
约半个小时后,一书有“圭峰禅院”的巨大庙门挡住了去路。一位着青布衣衫的守门人问我们是不是来受戒的,我回道:“去凤凰山怎么走?”
对方很诧异:“这逗是凤凰山啊……”
“请问埋葬张献忠的地方在哪里?听说有块张献忠殉难的纪念碑……”
“啥子纪念碑哦,就是块烂石板板,你们找这个东西要爪子嘛?”
“我们是搞历史的,从彭山江口镇过来,想看看当年张献忠丢掉性命的地方”
“说半天,管你搞啥子的,还就是莫得啥子看头。你们实在要去就去嘛。这个样子,你们从庙子进去,沿边上的围墙端端走,看到个铁门,从铁门出去,有条小路,走几步就到了。”
张献忠最后的踪迹果然是在这儿……尽管只有一块石碑,我们仍然觉得机遇来得太容易,似乎有些猝不及防!
圭峰禅院不仅门大,里面也很大,层层殿阁,选迭廊房……弥陀宝殿形似北京天坛,里面金佛璀璨,穹顶似乎还镶嵌有流转不息的琉璃。
守门人说的没错,的确是没走几步铁门就到了。咦,被铁将军锁着了?这时见一腰束围裙、抱着一捆白菜的老妪从旁经过,老陶一个箭步冲到跟前,接过老妪手里的白菜,
“老婆婆,请问哈,怎么才能从这个门里面出去呀?”
“不得行,不得行,出不去……”老妪挥着一双红彤彤的胖手,不断地摇头。
“为啥子呢?”
“今天有法会,搞不赢的嘛”
“我们只出去一哈哈,马上回来。”
“不出去,不出去,出去就不要回来了”
五
这个圭峰禅院所在的位置其实就是当年张献忠驻军的地方。数十万大西军在西充县为当地造就的一系列血肉凝成的地名。大寨门、小寨门、南寨门、打船坝、马槽沟和将军湾……变成了今天这样一个既有雄伟壮阔气势,又不乏巧妙灵动的佛教寺庙。
寺庙每日的供给除了香客们的捐赠,还有寺庙自己的“庙产”。铁门外有一片开阔地,种植了不少时令蔬菜。寺院后厨的人几乎每天都要从该铁门出入。
就在我们为出不了门一筹莫展时,一位身着深灰色格子衬衫、胖乎乎的六十来岁的老年男人凑到近前,知我们是为张献忠而来,立即拍着胸脯说,他帮我们协调解决。并不住地跟我们道歉,说“今天主要是寺院有个大法会,有不少周边皈依的人赶来受戒,人多手杂,为了便于管理,就把门锁了”。
铁门外是一条山野小路,很长,似乎有些望不到头。过了蔬菜地后,便是一大片荆棘丛生的野地。随意乱长的柏树、芭茅等在阳光下闪着青绿的光。一阵风扫过,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深处的、藏匿的、躲闪的、阴鸷的事物。
山道左侧土坎上,有一水泥制作的长方形碑,上面隐约可见“张献忠”三个白油漆书写的字,最下面的“忠”因了岁月的侵蚀已变得模糊不清。
我有些发呆,兀自盯着眼前的水泥板,看看碑额,读读碑文,脑袋里木渣渣的,就如朽坏的木头般,眼前不时现出张献忠那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,两道眉毛斜插入鬓的脸。
据说张献忠就在这一片荒林中断气的。我在石碑的外围走了两个来回。茂盛硕大的芭茅草不断从我身上划过。“我等造反十七年,转战十余省,百万农民跟随我们剿兵安民,我等誓和敌人奋战到底……”张献忠离开成都时的豪言又从心头响起,不知中箭的张献忠从马上一头栽倒在这里的时候,他在心里想了些什么。
经张献忠“血沃凤凰”后的凤凰山,草木都充满了戾气,它们成团滚动,在风里疾走,渐渐长成了刀刃状……历史与它隔荆棘而居,却在沉默中呵护着一个又一个的秘密。
老陶大概是想帮我拍张石碑的图片,一脚便迈上了土坎,“轰”一声,一队蚊子扑面而来。不得不败下阵来的老陶,终于开始了他憋了两天的抱怨:“跑二百多公里,好不容易上山了,还出不到门,求爹爹告奶奶的,人家终于让你看到了,结果就这么一个破石板板。还要不要拍个照嘛?”
“当然要了!”
六
这一带以前属于多扶人民公社二大队的丰产田园,现在属于多扶镇二村辖地。当地人传说中,这个地方以前叫多宝寺,后改名多福镇。之所以从“多福镇”变成“多扶镇”,源于张献忠受伤后,亲兵扶张献忠来到多福镇,却在这里迷路了,东躲西藏,最终导致张献忠血流而尽。但从那以后就有了调侃的说法:这段路是“多扶”了一段。多福镇就有了“多扶”。我便在心里想,这是不是暗示着:此地绝非张献忠的多福之地。
“老陶,还记得我们刚下高速时见到的那个古镇不?”
“就是那个矮墙、涂满了红色油漆、古色古香的古镇嘛,感觉很冷清耶。”
“冷清正常晒,你想嘛,像张献忠这种有荆棘与芭茅严密守护的灵魂,哪是那么容易靠近的呢。”
回到寺庙,进入铁门,先前那个胖胖的老男人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,说他一直在等我们。我们说了一些感谢话后,对方话题一转,问:“你们猜得到我来庙子干啥子不?”
“你不是这个庙子里头的人嗦?”
“你看我也不像嘛,我今天也是特地赶来,我要受戒。”说毕,很认真地跟我亮了下他胸前那块白底、红字,镶有黄色金边的胸牌。
这是一张“圭峰禅院重建后第一届菩萨戒法会”的入墰证,正面是入墰证,背面则写着“圭峰禅院居士菩萨戒留念 戒珠净洁”的字样。
“这个地方不咋干净,你们看到没嘛,那个石板板周围都是杂草,啥叫杂草嘛,就是没用的植物,让人讨厌的植物,不受待见的嘛。所以呢,在这建个禅院,压一哈邪气,你们有缘遇到了,就像遇到菩萨……”说话的胖男人带着一串朗笑。
这时我突然发现,山道尽头的圭峰禅院,正置身于莽莽青山叠嶂峰峦奔流云海中,光影在寺庙挺拔的屋脊上明灭变幻,宛若玉宇琼楼。太阳就在这个时候,变成红丸,落进了远处的山脊中。
主要参考资料:蒋蓝《黄虎张献忠》